福建白癜风医院 http://baidianfeng.39.net/a_bdfzyyq/131224/4315789.html在流水潺潺的云盘上吃水磨面
丁杰,省作协会员,贵州文学院签约作家。散文、小说、歌词散见《文艺报》、《词刊》等刊物并获奖。作品入选多种选本。
文/丁杰
编辑/叶竹馨
一直想去云盘上。一是想去看看那吱吱旋转的水磨坊,二是想去尝尝那能在嘴里活蹦乱跳的水磨面。云盘上是一个可以摄影的地方,有秋天的谷垛,有金灿灿的阳光;云盘上是一个可以写美文的地方,云盘小河静静地流过云盘上,上学的少女轻轻走在田埂上;云盘上是可以把心掏出来洗的地方,陌生老太太的笑脸,阳光般温暖,憨厚老者的烟圈,在石板房下温暖而悠长;云盘上更是一个可以香嘴暖胃的地方,坐在河边,听着水响,把水磨面吃得神清气爽。
一个雨后初晴的秋日午后,我们一行人放下俗事,背上相机,来到这个叫云盘上的村庄。
马场位于普定西部,三岔河(当地人称马场大河)自西向东流经马场镇,两条山脉南北相向,横贯东西,是普定粮食主产区之一。这一带的土壤是普定唯一片紫色砂页土,富含各种有机物,所产大米及小麦营养价值丰富,所产小麦正是正宗马场水磨面的原材料。
据明朝郭子章《黔记:安顺州属土司》记唐太宗贞观四年(公元年),朝廷置西堡(今马场镇上官寨)为始安县。明初置州,后称古西堡、西堡寨;西堡寨后因与朝廷不和,朝廷曾对其用兵......后称马场。马场唐时为谢氏所有,明后为沙氏所有,沙氏之后,为云盘上(旧称营盘)袁氏所有......当年的辖区长官为了解决子民生计,就选择了山清水秀的龙潭小河建起了水磨坊,用来碾米。同时,为了改善和调节驻守古西堡的士兵的生活,碾米坊增加了加工面条的功能......我们所能知道的是,今天的马场水磨面,质地以云盘村的谢氏水磨面为上品。
二十六年前的一个晚上,田野里的秋虫长长短短地叫个不停。谢永祥坐在云盘小河边,把脚伸进凉阴阴的水里,点燃一锅烟,抬头望着天空闪烁的星星。小河里的鲫壳鱼晚上没有方向,不时碰到谢永祥的脚上。人有心事,嘴里就不停地咂烟。谢永祥好几个晚上都坐在水磨坊旁边咂闷烟。嘴里的旱烟随着谢永祥腮帮的鼓动而一闪一闪的。一闪一闪的,还有不时从谢永祥身边飞过的萤火虫儿。谢永祥使劲咂了一口烟,穿上草鞋,站起来朝大队长家走去。
这个五十六岁的农民,在中国农村发生重大变革的年,做出一个让自己都激动不已的决定:谢永祥一家决定不要一块田,一块地,不要一头牛,只要云盘小河上那两间破旧的水磨坊。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农民二十六年前的选择,才有了我们一次一次的美食之行。年11日1日,我们一行四人在马场镇镇长徐开琳的陪同下,来到猪场村云盘上谢永祥家的水磨坊。
车从乡*府出来,过马场大桥,沿着三岔河一路向上。阳光不动声色地洒在静静流淌的河水上,抚摸在每个人身上,令人有一种想奔跑和飞翔的冲动。田里的水稻收割完了,一个个谷垛蘑菇般在田野和村庄之间悄悄地生长,偶尔有老人牵着牛从田里回来。车在村路上转几个弯,就在一条小河边停了下来。这条小河就是云盘小河,这个自然村就叫云盘上,河边的一排房子,就是谢永祥家的水磨坊,也是谢氏一家三代十余口的家。
水从房前流过,也从房后流过。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年,云盘村的村民凿石成磨,削木为轮,利用引聚的水流力量,在石屋里和磨坊中,日复一日地唱着那悠远的山歌。现在,谢永祥已经是这水磨坊的第四代房主,他的三个儿子一个在镇中学教书,另外两个就跟着他守着水磨坊,做着水磨面,过着平淡的日子。孙子们或在镇里上初中,在村里读小学,家里的一切费用,全由水磨转出来。房前流过的河水,转动安装在房底下的水风簸和水伞,转动屋里的石磨,带动默默转动的面机。屋后流过的溪水,绕房一周后流回小河里,想用的时候,就打开塞子,放出来揉面,做饭,洗菜,洗衣。这样一个”面条加工厂“,不用一分钱的电,日夜流淌的水默默地带动机器,用水不花一分钱,屋后的常流水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不用的时候,用一个塞酱油瓶的塞子堵住就行了。
马场镇属低热河谷地带,马场河畔的猪场、上官、李家等田坝水清泥红,长出的小麦精壮饱满,是做面条的上好东西。马场水磨面好吃,一是马场河边的小麦,二是云盘小河的水,三龙流水转动的水磨,三者缺一不可。在水磨坊的石磨边,谢永祥的大儿子谢克杨对我介绍了马场小麦是如何变成谢氏水磨面的:买来精壮的小麦,捡去泥沙杂物,用帕子沾湿后把小麦擦干净,发胀,然后用打米机过一次,阴干后再用湿帕子擦洗一次,重新用打米机过一次,最后才放到慢慢让水转动的石磨上磨出面粉。对小麦的这份心肠,就像对将出嫁的女儿一样,让她干干净净容光焕发地走进另一种生活。水墨由水碾子或水风簸带动,转速较慢。水磨石是马场河底寻来的,石性冷,小麦进入石磨后,温度湿度恰当,受热低,麦质不易受损,磨出的面粉质量高,所做的面条成色、质地均为上等。谢家做面条的面粉不贪多,一百公斤小麦只磨五十公斤面粉。从屋后要来汩汩流过的小溪水,和好面后,谢客杨使劲提开水门,水冲动羊角盘,屋里的机子就慢慢地转动起来。抬条小板凳坐下来,谢永祥老人招呼出面条。老人七十二岁了,头发上既沾了面粉的雪,也染了岁月的霜。眼睛和脸色,小河里的水一样平静,清亮。第一次出的面皮是为成形,第二次出的面皮是为压匀,第三次出的面皮擀薄后,就可以出面条了。屋外小河中的羊角慢慢地旋转,屋内小楼上的面机慢慢地转动。谢永祥老人就这样看着面粉慢慢在变成面皮,看着面皮慢慢地变成条,看着孙子走过小河去上学,看着一伙又一伙的人从远方来到水磨坊,喜滋滋地带上谢氏水磨面又回到远方。
我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谢家的人交谈,高守应和杜萍拿着相机围着云盘小河转,围着水磨坊转,围着谢家的故事转。水磨坊三层,木质结构。一楼是机房,河水冲动水风簸转动石磨。二楼是加工房,流水冲动水伞转动面机,一挂一挂散发着小麦清香的面条也是挂在二楼。三楼是一家人住的地方,房间里挂上贴着时髦的画,孩子在学校获得的大大小小的奖状。三楼房顶上,晒着花生和南瓜籽,我们随手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到外面去走走。
过几天就立冬了,我们已经穿上棉质的衣服。村前的小河里,几个孩子光着白生生的屁股在戏水。村里人告诉我们,这河里的水,经常保持在十八度左右。年轻的农妇石板上洗衣服,脸上洋溢着生活的惬意。云盘小河忽阴忽暗,入家过户,洗物浇地。人居地上,水走其下。耳旁偶听流水之音,眼前不见溪水之影、村民三五成群,围坐水旁,或织衣,或洗菜,或谈天论地。块块菜田,在源源不断的流水滋润下,郁郁葱葱。一条条水渠,犹如布满机体的血管,涵养着山村的生灵。竹林、小院、跳过墙头的鸡、一树又一树灯笼一样火红的柿子。石桥上,走过一群放学回家的孩子。一个扎马尾头的小女孩边走边背手里的书。
这样的流水,这样的村庄,这样的水磨坊,造就了闻名遐迩的水磨面。水磨面常用清水煮,可先将所有佐料配备齐全再煮,亦可用不同的火色焖熟,还可以将细碎不易煮的面条与米饭放在一起蒸。做法不一,味道各有千秋。根据个人口味,怎么畅快怎么吃!反正,不管哪一种做法,水磨面在嘴里的感觉就是:滑、脆、爽、鲜,入口了,它还是活的!
水磨面不会像电磨那样,因产生高温而损失原粮的养分,因机器的转速慢而做出的面条精细严密,色佳味美又易保存。这样的水磨面,在超市里是买不到的。在普定农贸市场,也有一两家据说是专卖马场水磨面的,从那里买来的面条,好倒是好吃,却不一定是真正的水磨面。就像有些人喝了一辈子的茅台酒,却没有喝到一次真正的茅台酒一样。谢客杨告诉我,他家的水磨坊,在人手足,天气好,原料供应得上的情况下,每天最多能做出五百公斤水磨面。而在云盘上,在云盘小河沿岸的村庄,整个马场镇还用水磨坊做水磨面的人家也不超过四家。于是,吃一回真正的水磨面,带一点正宗的水磨面送亲戚朋友,就成了奢望。为了不让别人破坏自己家水磨面的名声,谢永祥家虽然没有申请商标,却自己刻了”马场谢氏水磨面“的印章,每一把自己做的面条都盖上一个红红的章。
我们从村里拍照回来的时候,在村里当支书的谢克松已经悄悄让家里人把面条煮好了,客人一进屋就大碗大碗地端上桌。面条是绝对正宗的谢氏水磨面,臊子是瘦肉、西红柿、油辣椒、香葱、花生米。两位摄影师不准我们乱动筷子:他们要拍照。随着闪光灯一闪一闪的,我们的喉结也忍不住一动一动的。谢氏水磨面最大的特点就是耐煮,煮多少时间面都不烂,汤都不稠,耐嚼,干脆,光滑。碗大,面足,味辣。我们担心在座的女士吃不下一碗。没想到大家端起碗就脑壳也不抬,只顾埋头苦干,不到两分钟,人人的碗就朝天了。客气的主人家说:每人再煮一碗!我们大家都说:吃饱了,不煮了。可是,说归说,声音不那么响亮,心里都希望再吃上一碗。第二碗抬上桌,稍稍客气了一下,又有人抬起碗埋头苦干。吃完了两碗,我们才听到楼下潺潺的水上。刚才只顾埋头吃面条,忘了流水这自然的音乐了。想想,我像成了偷吃人参果的猪八戒了。如果下次再来,我们一定慢慢听着潺潺流水,慢慢品水磨面,还要喝上两碗本地的三岔大曲。
马场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